謝德平 　　去年春節，母親專門為女兒做了一雙布鞋，大老遠從鄉下送來，滿以為會得到孫女的喜愛，不想女兒連試也不肯試一下，嘴里嘟囔著：這年頭還穿這個，老土。 　　母親一臉的失落。我知道做祖母的心意被孫女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的那種無奈與傷痛是做小輩無法理解的，我強迫女兒穿上來寬慰母親。女兒雖然在我強大的父權壓力下極不情愿地穿上了那雙布鞋，母親也只是擠出了一絲極為勉強的笑。 　　我知道，母親現在要做一雙布鞋已不容易。畢竟人到老年，眼力不濟。記得小時候，我們要想穿一雙新布鞋不到過年是絕對不行的。一年到頭，大人給我們的獎賞就是一身藍布新衣服和一雙新布鞋，一雙布鞋要穿一年。過完年，只要天氣稍稍暖和，我們就會脫下布鞋，洗干凈，收撿好，等下年天冷才會拿出來穿。 　　那時候，農村都很窮，大人白天要忙著掙工分，晚上又要忙很多家務。但母親還是要想盡辦法為我們準備做布鞋的材料。她先把那些實在沒法穿的衣褲剪成碎片，打成厚厚的布殼子，又撿一些筍殼，刮去上面的茸茸毛，存放在那里，到天涼時就為我們納鞋底。她每次納鞋，都要極為仔細地為我們量一量腳的尺寸，打好樣，然后一針一針地納著厚實的鞋底。那密密的針腳，就像我們孩童時代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點點滴滴都記在母親的心里。 　　大年初一，新鞋就自然而然成了我們“賽寶”的重頭戲。誰家小孩的鞋做得好，面料好，式樣新，是檢閱農村女人是否能干、會持家的重要標識。我們小孩子自然也免不了湊在一起各自炫耀一番，然后就滿心歡喜地樂我們小孩子之所樂。 　　多年以后，我還想著兒時的布鞋帶給我的滿足和快樂。前不久，母親來看我，我向母親請求說，再給我做一雙布鞋吧！我以為母親會拒絕我的要求，沒想到她竟一口答應下來，說一定給我做一雙絨面布鞋。母親回去后就加班加點地做，沒多久就做好了。她興致勃勃地給我送來時就要我試穿，反復問我合不合腳。這一回，她唯一一次沒有量我的腳碼，可尺寸大小卻是拿捏得最好的，面且做得很是精致。 　　第一次穿著母親給我做的鞋走進辦公室，我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同事們圍著我像看一個稀有動物：你小子返璞歸真了。在哪兒買的？ 　　我告訴他們這是母親做的時，他們幾乎都露出了艷羨的神色。他們說他們也希望有一雙這樣的布鞋，這是母親常年累月的牽掛。